筆記小說網 > 燈花笑 > 第八十九章 小兒愁

  “你說王妃中毒?”

  文郡王妃寢屋中,叫瓊影的婢女臉色陡變:“不可能!”

  另一個丫鬟芳姿喃喃開口:“王妃素日一干起居用物,都被我們仔細檢查過。因怕旁人在其中動手腳,連香料也不曾用,只用花果熏屋。至于飲食,我們與王妃同吃同住,我和瓊影都不曾有反應,王妃怎么會中毒……”

  陸瞳不語。

  毒這種東西,并非要從香料飲食中下手,只要有心,自然能無處不在。

  她望著裴云姝腕間烏痕,“看樣子,王妃中毒已有一段時間了。”

  裴云姝如遭雷擊,一張臉白得沒有半絲血色,抬頭望向陸瞳,恍恍惚惚開口:“陸大夫,這毒……”

  “沒弄清楚是何種毒藥之前,我無法為王妃解毒。”陸瞳道。

  裴云姝身子顫了顫,芳姿忙上前扶住她,焦急開口:“大夫,我家王妃因身子重,平日里極少出屋,在這之前都沒有任何征兆,況且醫官們隔些時日就會上門,也不曾發現問題,怎么會中毒呢?”

  陸瞳沉吟片刻,問:“王妃開始有后頸腫脹、發熱多汗、皮膚發黑、腹部風瘙征象,最早可到多久以前?”

  裴云姝想了想,輕聲道:“近兩月前。”

  “近兩月,王妃可曾去過什么地方?”

  “不曾。”

  陸瞳道:“此毒在兩月前發癥,醫官卻沒發現,癥象又都是產婦孕至后期可能出現之跡,下毒之人很謹慎。應該是積少成多,王妃早已接觸到毒藥,累積到一定時日才顯現出來。”

  她轉身,看向芳姿:“現在你告訴我,王妃每日起居做了什么,事無巨細,一件也不要漏掉。”

  芳姿聞言,緊張地回憶片刻,才道:“王妃每日近巳時起床,用過早膳,就在院子里隨意走走,前些日子天熱,不敢出門,白日里就在屋里看看書,彈彈琴,描描花樣子。身子重了后又嗜睡,末時小憩一會兒,夜里不到亥時就睡下了……”

  “一日三餐都是我們和夫人一起用的,而且院子里也開了小廚房,不可能有人在其中下毒。”

  陸瞳微微皺眉。

  芳姿既然篤定不會有人在吃食中下毒,那么這其中應當不會有問題。裴云姝的日常聽起來格外簡單,就如她這寢屋一般,一眼就能看得清楚。

  看書,彈琴,描花樣子……

  陸瞳往外間走了兩步,目光落在那方被銀紗罩住的古琴之上,頓了頓,走上前去,揭開了照著古琴的銀紗。

  古琴沉幽,如方清寂冷木,陸瞳不認識這是什么琴,只伸手從琴面輕輕拂過。

  瓊影剛跟出來瞧見的就是這幅畫面,遂道:“醫官說多聽寧靜樂曲能使腹中小兒心情愉悅,王妃便每日要彈上一兩曲。”她見陸瞳不動,謹慎問道,“這琴有問題?”

  陸瞳收回手:“沒有。”

  古琴很干凈,沒有任何有毒的痕跡,不止是古琴,應當說,裴云姝整個寢屋里都很干凈。就如她婢女所言,為怕生事,連個香爐都不放,只擺放些花果留香。

  陸瞳的目光從屋中陳設中掃過,掠過桌前時,視線突然一頓。

  就在擺放古琴不遠處,矮幾上放著一對小巧的泥塑土偶。

  這對泥塑土偶做得十分精巧,顏色鮮艷,用彩繪做成童子手持蓮蓬的模樣,還罩以紅紗碧籠。土偶栩栩如生,偶人身上的衣飾則鑲嵌著珍珠黃金,以及象牙做成的玉佩,看上去價值不菲。

  陸瞳一怔,摩孩羅?

  她知道摩孩羅,梁朝每至七夕,街上會有小販販賣這樣的偶人,七夕人們用摩孩羅供奉牛郎織女。用以祝禱生育男孩,多子多福。

  她從前在常武縣時,七夕隨家人出門也曾見過有人販賣,但這土偶小小一個價格卻昂貴,只能看看作罷。

  裴云姝屋子清簡素雅,唯有這么一對鮮艷精美的土偶,在此處格格不入。

  陸瞳伸手,將其中一只土偶拿起來,放在鼻尖下輕輕嗅了嗅,眉心陡然一跳。

  瓊影:“怎么了?”

  陸瞳神色冷下來,握緊土偶,轉身進了里屋。

  里屋中,裴云姝和芳姿見陸瞳拿著摩孩羅進來,皆是一怔。裴云姝道:“這……”

  陸瞳一言不發,到桌前站定,三兩下剝開土偶身上華麗衣裙,順手拿起桌上剪刀,在摩孩羅身上刮下淺淺一層泥沙,把泥沙往茶盤里的茶盞中一倒。

  舊窯瓷盞中本還剩有半杯茶水,泥沙倒進去,立刻成為渾濁一團。陸瞳拿起金針往水中一攪,銀箏站在她身后,發出“啊”的一聲驚叫。

  只見原本光澤閃耀的金針,前端已驀然發黑。

  “這上面有毒?”裴云姝失聲叫起來,整個人僵在原地。

  她抖著唇,臉色白得嚇人,“這是……穆晟送我的,他怎么會毒害自己的子嗣……”

  文郡王再如何冷落她,那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,但她腹中的是穆晟的親生骨肉,他沒有理由對孩子下手。

  可這摩孩羅,的確又是穆晟送與她的。正因“多子多福”的佳兆寓意,她又見這土偶精美可愛,這才留了下來,日日把玩,未曾想這土偶身上,竟藏有致命之毒!

  裴云姝搖搖欲墜,陸瞳卻站在桌前,緊緊盯著手中土偶,眸中一片冰涼。

  土偶被剝去裝飾華麗衣衫,彩繪的眉眼卻尚在,手擎一支未開蓮蓬,細長的眼笑如弦月彎彎。

  一瞬間,那雙以墨筆描繪的笑眼,與另一雙細長美眸重合了。

  蕓娘含笑的聲音浮現在她心頭。

  “我曾經做過一味毒藥,此毒無色無味,易溶于顏料,懷孕的產婦用了,起先不會有任何反應,漸漸的,會身體發熱,膚色變黑,再過幾月,肩頸處逐漸腫脹,等到一定時候,許有腹痛流血之兆,這便代表此毒已種入胎內,是成熟的標志。”

  “不過,這還不是最有趣的地方。”

  她笑道:“最有趣的是,即便如此,中毒之人腹中胎相仍然安穩。就算有大夫探看,也只會認為這些癥狀是尋常孕兆,安胎藥喝下去,只會讓此毒浸入更深。待滿十月,誕下一名死胎,產婦卻平安無事。”

  “所以呀,這毒,又名‘小兒愁’。”

  小兒愁……

  難怪她先前一見裴云姝的病癥便覺心中異樣,原來早在多年以前,她就已聽蕓娘提過此毒。

  芳姿見陸瞳神色凝重,小心開口:“大夫,你知道這是何毒?”

  “知道。”

  芳姿一喜:“太好了,麻煩大夫盡快為我們王妃解毒!”

  半晌無聲。

  裴云姝看向沉默的陸瞳,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,“大夫……”

  “無解。”陸瞳輕聲開口,“此毒無解。”

  手中摩孩羅眉眼彎彎,仿佛能透過眼前爛漫笑臉,看到蕓娘彎起的嘴角。

  婦人說:“我只管做毒,哪里管什么解藥呢。此毒一旦種入體內,便如幼種發芽,寄生于胎兒之上。藥物、針刺,都不能使其毒性緩解。就像一棵初長的樹,你只能看著它慢慢枯萎,束手無策。”

  “小十七,”她笑得歡悅,“這,就是制毒的意義啊。”

  “大夫!”

  裴云姝猛地抬起頭,不顧芳姿的阻攔執意下地,顫巍巍地就要同陸瞳跪下,陸瞳下意識上前一步,伸手扶住她,被她一把抓住手。

  裴云姝緊緊抓著陸瞳的手,那雙瘦弱的手似乎有無盡力量,她盯著陸瞳,目光中滿是絕望與哀求,聲音也像是哽咽了。

  “大夫,”她嘶聲道,“求你……救救我的孩子!”

  “王妃——”芳姿和瓊影驚呼。

  裴云姝卻執意不肯起身,望著陸瞳,像是望著死路之中唯一的生機。

  陸瞳心頭一震。

  她能看到裴云姝眼底不肯褪去的光芒,她說的是“孩子”而非“自己”。

  不知為何,她突然想起柯承興的小廝——萬福曾在茶館里與她說過的話來。

  萬福曾說,姐姐陸柔死前,曾查出有了身孕。

  她無法得知陸柔在自知有孕時是何種想法,但這一刻,她仿佛在裴云姝的身上,看到了陸柔曾經的影子。

  她們都是懷著身孕時被人加害,不同的是,姐姐沒能等到救她的人到來,被那些豺狼虎豹圍堵著,孤獨死在了冰冷的池水中。

  裴云姝的眼淚一滴滴砸落下來,芳姿和瓊影在旁邊低聲安慰:“王妃別哭,醫官馬上就到了,一定會有法子的……”

  陸瞳閉了閉眼。

  不要心軟。

  不能心軟。

  郡王府中情況錯綜復雜,她一個外人貿然摻合,絕非好事。裴云姝若是無事,她已道出王妃中毒真相,勢必被下毒之人記恨。若裴云姝有事更糟,她作為無故卷入其中一粒草芥,只會成為遷怒的筏子,一同與這位郡王妃陪葬。

  更何況,“小兒愁”本來就是無解之毒,蕓娘從不說謊,說沒有解藥,就一定沒有解藥。裴云姝中毒已久,就算這孩子現在生下來,也已被積毒澆灌,未必活得了。

  她有血仇在身,大仇還未得報,不該為這些旁人的事使自己陷入危險,還需留著這條命做更重要的事。

  這樣才對,本就該如此。

  耳畔裴云姝的哭泣憤懣無助,藏著難以言喻的凄楚。

  陸瞳睜開眼,驟然開口:“沒有用的。”

  屋中哭泣陡然一滯。

  她冷道:“如王妃所言,之前醫官已來過多次,都未識出王妃中毒之跡,更別提替王妃解毒。更何況,此毒并不對產婦有損,獨獨損害胎兒,王妃已中毒多日,今日腹中出血,其實就是毒性成熟的標志。王妃安胎藥喝得越多,此毒扎根越深,適得其反。”

  裴云姝望著陸瞳:“大夫,你有辦法是不是?”

  陸瞳垂下眼簾。

  裴云姝手臂上的烏痕已蔓延至小肘,再過不了多久,待完全沒過關節,腹中小兒再無生機。

  蕓娘說此毒無解,是完全毒發后無解,但若在毒性徹底激發前止住,許能有一絲轉機。

  “大夫,”裴云姝向前爬了幾步,抓住她的裙角,這般卑微的姿勢,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卻亮得灼人,仿佛抓住了全部的希望。“求你救救我的孩兒——”

  屋中久久沒有回答。

  就在裴云姝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之時,陸瞳說話了。

  “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。”

  裴云姝眼睛一亮。

  陸瞳轉過頭,盯著她一字一頓開口。

  “催產。”

  ……

  小室中,孟惜顏站在花幾前,將手中秋花一支支插進手邊的霽藍釉膽花瓶中。

  身側的婢子進來回道:“王妃院子里的人說,王妃喝過安胎藥,現下已好多了,那位陸大夫正替她調養安撫,應當是沒有大礙。”

  孟惜顏一笑,輕輕拿起笸蘿中的銀剪,開始細心修建多余的花枝,邊道:“王妃果然吉人天相,次次都能逢兇化吉。”

  婢子不敢說話。

  多余的花枝被修建干凈,瓶花便顯得高低落差,韻致動人。裴云姝端詳著端詳著,紅唇慢慢溢出一絲滿意的笑容。

  礙眼之物,就該干脆利落地剪除。

  就如裴云姝腹中的孽種。

  孟惜顏神情冰冷。

  那位叫“小兒愁”的毒藥是她宮中的表姐給她的。

  那時候裴云姝剛被診出有孕,整個郡王府上下熱鬧極了。一向冷落裴云姝的文郡王破天荒對裴云姝噓寒問暖,就連王府里那些下賤仆從,都開始見風使舵,對裴云姝一力討好奉承起來。

  孟惜顏心中恨極,緊隨而來的是對自己未來的擔憂。倘若裴云姝生下兒子,將來就是文郡王府的世子,日后就算孟惜顏再誕下子嗣,裴云姝母子也能永遠壓她一頭。

  她縱然再如何受寵,說到底也只是個側妃,那個看似清高的郡王妃,恐怕即將母憑子貴了。

  她心中有事,進宮時難免掛在臉上,被身為宮妃的表姐看了出來,詢問她是出了什么事。

  孟惜顏便將心中擔憂和盤托出,表姐聽完,反倒笑了。

  “我當是什么事讓你煩成這樣,不過是有了身孕,宮中懷孕的妃嬪如此之多,可真能生下的又有幾個,縱然生下,平安長大的又有多少。八字還沒一撇呢,你怎么自己先給自己泄一半氣。”

  孟惜顏著惱,“娘娘有所不知,我倒是想做些手腳,可裴云姝如今吃食用度都格外謹慎,尋不到機會下手。再者,她畢竟是昭寧公的女兒,要是出了什么差錯,恐怕也不好收場。”她試探地望向表姐,“不如,娘娘給惜顏指一條明路?”

  表姐在宮中亦需要家族儀仗,文郡王寵愛自己,文郡王府便能站在表姐身邊,對表姐來說,也是一門助力。

  表姐沒有說話,視線在她臉上轉了轉,似在評量她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冒風險。

  孟惜顏心中七上八下著,直到聽見表姐輕聲一笑。

  她說:“明路有是有,就看你敢不敢用了。”

  表姐給了孟惜顏一封藥。

  她織錦的裙擺拂過殿中鋪著軟絨的地毯上,上頭刺繡反射出的粼粼寶石像細碎日光,語調如春風般和悅。

  “此藥名叫‘小兒愁’。原本是宮中一味禁藥。”

  “先皇在世時,后宮曾有嬪妃使此毒謀害皇嗣被發覺,后來宮中勒令禁止此藥。”

  “這藥無色無味,易溶于顏料。懷孕產婦服之,起先不會有任何反應,漸漸的,會身體發熱,膚色變黑,再過幾月,肩頸處逐漸腫脹,等到一定時候,許有腹痛流血之兆。不過,即便如此,中毒之人腹中胎相仍然安穩。就算有大夫探看,也只會認為這些癥狀是尋常孕兆,安胎藥喝下去,只會讓此毒浸入更深。待滿十月,誕下一名死胎,產婦卻平安無事。”

  “此毒不傷產婦,專害嬰胎,故曰‘小兒愁’。”

  孟惜顏望著面前藥包,忽然蟄人般地縮回手。

  表姐瞧見她動作,不以為意一笑:“小兒愁如今幾以絕跡。不過,因我與御藥所的人有幾分交情,才得知這樁秘辛。”

  “這藥我在宮里是不敢用的,但你可以一試。”

  她輕聲湊近孟惜顏耳畔,“宣義郎最寵愛的那個愛妾,可就是因為用了此藥,才誕下一名死胎的呀。”

  聽到最后一句,孟惜顏心中一動。

  她知道宣義郎的那個愛妾,彈得一手好琴,極受宣義郎寵愛。本來進府不久后有了身孕,宣義郎好好補養著,誰知道到了臨產時,生下的胎兒卻沒了氣息。

  那小妾經此一事受了打擊,一病不起,不久后香消玉殞。京中同僚夫人都說她是沒福氣,未曾想原來是中了毒。

  想到宣義郎夫人溫柔賢良的模樣,孟惜顏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。

  她知道宣義郎因為寵愛小妾,小妾有孕時,但凡有個頭疼腦熱都拿帖子請醫官。連醫官院的醫官都沒發現這其中端倪,直到小妾入土,也僅僅是按孕胎不健來定的癥。

  如果給裴云姝用上此藥,就能無聲無息毒殺她腹中孽種。

  孟惜顏忍不住心動。

  于是她接受了表姐的“好意”。

  畢竟直接害掉裴云姝的性命,未免有些過于明顯了。但若裴云姝活著,甚至平平安安呆到分娩日,最終誕下的嬰孩卻沒氣息,這就怪不得旁人了。

  那些先前時不時的發熱、頭疼、風瘙倒全成了裴云姝胎象本就不穩的證據。

  要是裴云姝能因此郁郁而終,那就更好。

  孟惜顏又剪了兩簇雜葉,直到再尋不出一絲不好,才將剪子放回笸籮,忽而想起什么,問:“醫官可瞧過裴云姝了?”

  裴云姝犯癥已經有一個時辰余,醫官院的醫官應已到了。正如表姐所言,每一次裴云姝有些許不適,醫官過來瞧,都只說是尋常孕癥,讓裴云姝不必擔憂,喝幾幅安胎藥就好。

  一開始孟惜顏還有些擔憂,怕那些醫官發現什么端倪,但幾月過去,無一人覺出不對,孟惜顏漸漸也就放下心來,表姐沒有騙她,這禁藥,果真沒幾個人知曉。

  婢子輕聲回道:“剛剛王醫官來過,不過被王妃身邊的瓊影拒回了。說是王妃此刻已好了許多,正在休息。王醫官走時還有些不高興。”

  孟惜顏一頓:“裴云姝不肯見醫官?”

  “是的。想來是那位陸大夫已經安撫好了王妃。”

  孟惜顏面露狐疑。

  裴云姝自打有孕后,衣食起居格外謹慎,唯恐腹中子嗣出什么差錯。就連每次去醫官院請醫官,都是換不同的醫官來瞧診,以免醫官被人收買。

  至于她請的那位穩婆,更是與她娘家頗有交情,可見是做了萬全準備。

  今日裴云姝腹痛,讓姓陸的醫女去瞧是因為事發突然,縱然裴云姝現已沒有大礙,但醫官院的醫官就在門口,裴云姝放著醫官不見,偏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女,不是有些奇怪么?

  許是做賊心虛,對于裴云姝任何反常行為,孟惜顏都忍不住心中揣測。

  她思忖一下,又問:“那個醫女見了裴云姝后,可做了什么事?”

  婢女仔細想了想,回道:“陸大夫先去瞧了王妃的病癥,接著說沒什么大礙,就叫身邊丫鬟去近些的藥鋪抓了些藥服下安胎。”

  只是開了些安胎藥,聽上去沒什么問題。

  不過……安胎藥?

  孟惜顏臉色突然難看起來。

  安胎藥府中有的是,裴云姝自己的小廚房就有,而且聽說在一開始腹痛時就已喝過一碗,怎會舍近求遠再去外頭的藥鋪采買?

  莫非……那個醫女發現了什么?

  這念頭一出,孟惜顏立刻搖了搖頭,不可能,一個破醫館的小醫女而已,連普通藥材都未必認得全,何況是宮中失傳已久的禁藥。陸瞳總不可能比那些醫官院的醫官還能耐。

  但不知為何,她心中還是掠過一絲不安,像是有什么東西已經脫離掌控,正在不受控制地朝某個她不愿去想的方向發展。

  陸瞳現在呆在裴云姝的屋里沒出來,眼下她為了避嫌,不能直接去找陸瞳。況且這都是無端猜測,是怕是自己多想。

  那么……

  孟惜顏猶豫一下,吩咐屋中婢女:“你找人去陸瞳丫鬟剛去的那家藥鋪,問問她剛剛買了什么藥。要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