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崢也出了一趟差，去D國，回來時，已經是十一月了。
他剛回來這天，施璟就來串門。
聊的事倒也算公事。
但這人從來正經不了多久，看了眼他書桌上的女孩兒發繩，話題忽轉：“話說你老婆去多久了？”
顧崢敲著鍵盤，語氣清淡：“六十五天。”
施璟翹著腿，身子往椅背上一靠：“你就這么由著她？”
由著？
顧崢覺著，用不上這詞。
他很支持安雯出去走走。
安雯作為社會角色已經比同齡人走得快很多了，他希望她能放松一些，能多姿多彩一些。
而且，顧崢在好久好久以前，也有過想法，想去看看大好河山。
但他始終沒有機會。
這次，看著她的照片和視頻，似乎也目睹了她沿路的風景。
顧崢語氣寵溺：“安全范圍內，她想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施璟無聲笑了一下，欺身向前，意味深長：“阿崢，你沒聽說過嗎？”
顧崢抬起眼皮：“聽說什么？”
施璟手指點著書桌：“旅途中的男女，最容易滋生愛情。”
靜謐兩秒。
顧崢漠然收回視線，繼續敲打鍵盤，不置可否。
施璟看顧崢這云淡風輕的樣兒就不痛快，繼續分析，拱火：“你說安雯這個年紀經歷過什么？小姑娘看什么都新鮮，今天一個樣兒，明天一個樣兒，能有什么定性？再說了，男人有多少壞心思，不用我提醒你吧？”
施璟坐直：“六十五天，兩個多月，快一個季度了！”
顧崢嗆聲：“你怎么不說一年？”
接著，他比了個‘請’的手勢，下逐客令：“你沒正事說，就可以請了。”
施璟眼看拱不起火，又開始說正事。
等施璟離開后，顧崢喝了口水，拿起手機，翻看安雯朋友圈。
果然，有新的照片和視頻。
顧崢一張張點開照片，點了‘贊’，又點開視頻。
視頻是稍微剪輯過的。
開場，遠景模糊，近景一只手，打了一個響指，接著，配樂響起，遠景逐漸清晰，穿著民族服飾、帶著民族頭飾、滿頭小辮子的安雯回眸一笑。
畫面慢放著，青春活力、嬌俏可愛。
顧崢連著看了三遍。
嗯。
開場那只手，也就是給她拍攝的人，是個男人。
顧崢摘掉眼鏡，閉了閉疲勞的眼睛，然后給安雯打電話。
那邊背景聲聽起來很熱鬧，在唱歌，聽不懂的民族語言。
大概因為現場在唱歌，安雯聲音微微吼著，但聽上去心情很好：“喂！”
眉間填上溫色，不自覺唇角上翹，問：“是不是要回北都了？”
“對！”那邊說，“不出意外的話十一號回來，因為十號我要去隴市參加一個藝術晚會，到時候從這邊直接飛隴市。”
十一號。
顧崢算了一下，那就是七十天了。
嗯。
一開始說五十天。
后來說由于天氣影響，要六十天。
現在，要七十天。
夏末離開北都，秋早至。
北都城的樹葉都開始飄落了。
顧崢張了張唇還未開口，聽見電話里傳出一個年輕男人的呼聲：“安雯，快來跳舞！”
而安雯，用一種熟稔的語氣回應：“我在打電話，你不要拽我！我在打電話！趙巖！！”
電話聽筒里雜亂一下，安雯說：“顧崢，我要去跟我的小伙伴跳舞了，你還有沒有什么事？”
顧崢：“玩得開心。”
電話掛斷后，顧崢放下手機，輕聲吐出兩個字：“趙巖。”
是那個年輕的博主。
上次百嘉那個項目，就是出自他手。
顧崢閉上眼睛，回想在會議上，關于趙巖的資料。
年輕，短發，陽光。
還有，好像是已經簽約到創熠了。
顧崢睜開眼睛。
他是下屬。
他叫她…安雯……
顧崢在夜色里，沉了口氣。
十一月十號。
顧崢結束會議，匆匆趕去機場，飛往隴市。
出機場后不久，突然開始下雪。
這場雪來的兇猛，又毫無征兆，顧崢在路上堵了兩個小時，到晚會現場時已經過半。
顧崢穿梭其中，尋找那抹身影。
也遇見認識的人，叫住他。
顧崢停下腳步，握手打招呼：“王總，季總，好久不見。”
王總舉著酒杯，應話：“確實很久沒見了，上次見是不是還是前年？在A洲？”
顧崢：“是。”
“來來來，好久不見，我們喝一杯。”季總說。
王總連忙提醒：“欸！顧總不喝酒。”
微醺的季總連連點頭：“是是是，看我喝多了，把這事兒都忘了。”
季總轉身，叫人拿一杯脫醇葡萄酒來。
又看著顧崢：“顧總，梁經理今天也在，待會兒我把她叫過來跟你敘敘舊。”
顧崢知道他嘴中的‘梁經理’指梁草。
他婉拒：“不用了。”
等脫醇葡萄酒來，顧崢與之碰杯。
又應對了兩句，結束交流：“抱歉，我先失陪。”
顧崢將酒杯放在托盤中，往前走。
沒走幾步，他看見安雯。
安雯和其他身著禮服的女嘉賓不同，她穿了一身淺灰色的女性職業西裝，頭發梳了個馬尾，用金色扣子圈住。
淡妝。
青春、干練。
她手上拿著酒杯，笑著在與人交談。
顧崢在腦海里搜索片刻。
雨愷信息服務有限公司，石總。
轉念間，顧崢猜透安雯的心思，這是要給創熠擴展渠道。
對于現在的創熠來說，很聰明的一步棋。
不知說了什么，安雯輕輕捂著嘴笑，看一眼旁邊的人。
也是這時，顧崢看見安雯旁邊站著的年輕男人。
他蹙眉：趙巖，他怎么來了？
一個博主。
又不是助理。
礙眼。
顧崢正斂著神色看著，聽見一聲慈藹的‘阿崢’。
正是這場晚會的操辦人，藝術界的泰山北斗，吳裕泰。
顧崢神色松開，迎上去：“世伯。”
吳裕泰關心：“怎么現在才來？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！”
顧崢解釋：“下雪封路，堵了兩個小時。”
吳裕泰摸摸胡子：“沒想到今年的雪來的這么早。”
說完，不自覺往窗外看去。
外面雪花飛舞，已經積雪。
兩人開始聊天，不免聊起顧崢的奶奶。
吳裕泰又不免為自己的老友吁氣一聲。
顧崢再側頭看過去時，石總已經不在了。
一方小圓桌前，安雯和趙巖湊在一起說話。
真礙眼。
顧總：“世伯，我過去打個招呼。”
吳裕泰：“去吧去吧。”
顧崢徑直過去，手直接扶上細腰，低頭過去，親昵地問：“樂什么？”
安雯先是被嚇了一跳，接著熟悉又想念的聲線鉆入耳膜，直到側頭看過去，都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。
視線一點點劃過。
完好無損，漂亮可愛。
顧崢心里這樣說。
他食指刮刮她鼻梁：“傻了？”
安雯終于回過神，沒形象地拽住顧崢西裝衣擺，激動：“你怎么會在這兒？你不是該在北都嗎？我看過受邀名單沒有你！”
她驚喜又開心。
溢于言表。
顧崢心上一暖，溫情不少：“來接你。”
安雯瞬間眉眼彎彎，在這時，終于想起旁邊還有個人，她松開顧崢衣袖，給他介紹：“這是趙巖，上次給百嘉做項目的……”
她還沒介紹完，顧崢理了一下衣袖，伸手，沉著道：“你好，我是顧崢。”
趙巖伸手：“你好，顧先生。”
男人的手重重一握，鏗鏘有力，進而松開。
安雯手肘撐在圓桌上，歪著身子湊近顧崢，說話時淡淡酒香：“我剛才在跟雨愷的石總聊渠道開拓的事，我是這樣想的……”
安雯把自己的想法和計劃一五一十地跟顧崢說，湊得近。
顧崢全然能想到，但也把著軟農語調聽得津津有味。
趙巖突然插聲：“顧先生。”他遞了一杯酒。
不等顧崢開口，安雯道：“他不喝酒。”
趙巖放下酒杯：“不好意思。”
又對安雯講：“石總快回來了。”
顧崢微微抬了一下眉梢，主動：“那你們先談正事。”
說完，他揉了一下安雯后腦勺。
顧崢走開，又對應了幾個熟人，起身去洗手間。
他站在盥洗臺洗手時，趙巖從門外進來。
顧崢抬起眼皮，從鏡子里淡淡劃過。